李向生
老刘是村里的能行人,六十开外,身板硬朗。外边人称刘老板,我叫他刘哥。用现在流行的话说:刘哥是那种看得开,悟得透,活得开心敞亮的人。认识的人没有人不艳羡他:会生活!
没出正月,刘哥就和老伴霞姐分两路出门。霞姐去西安儿子那儿,他则去汉中女儿那儿。在刘哥心里:“手心手背都是肉,儿子女儿都一样。孙子要开学,儿女要上班,能帮一把是一把。”
(资料图)
去了没多久,刚入二月,刘哥又撇下孙子打道回府。在汉中临走时不忘打电话,让在西安的霞姐也一道回家。有人不解地问:“你这一走,谁管孙子?”刘哥揶揄一笑:“办法自己想,权当没了我们……”话糙理不糙。
农历二月到五月,是樱桃管理的关键时刻,无疑也是刘哥最忙的季节,常常一个人顶几个人用。这四个多月、一百多天,浇水、施肥、疏花、坐果,直到采
摘销售,每一个环节都是
“鬼吹火”,万万不能耽搁。他和霞姐早出晚归,每天泡在樱桃园。霞姐影子一样跟着刘哥,鞍前马后、寸步不离。
记得十年前那阵子,刘哥挖掉效率不佳的老果树,铁了心一片接一片地栽樱桃。筷子粗的樱桃苗,一棵30多块,一片地几千块钱的苗子往地里埋。胆小没担当的人听听都喊怕怕。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,料定刘哥钱会白撂,静等着看他笑声。刘哥不回应也不解释,只管钻进樱桃园,好好侍弄。
连续几年栽樱桃建园子,大量投入资金,让本来就不宽展的刘哥负债累累,生活捉襟见肘。三个娃上学的生活费没着落,家里有时甚至连买菜买面粉的钱都没有。有人为他捏着一把汗,怀疑他能否挺过这难关。在这节骨眼上,霞姐尽管心里七上八下,一个人不知流过多少泪,但她仍一如既往地跟着刘哥,只管默默地干活。
老天不负有心人。这年五月,最早栽种的樱桃树开花结果,红彤彤的樱桃一嘟噜一嘟噜挂满枝头,甚是喜人。地头停下小车,外地来了客商。一拨一拨的老板们进了樱桃园,跟在刘哥屁股后面钻树行子,听他介绍:这个早熟,那个晚熟,这个跟那个间隔几天成熟;这种甜度适口,那种卖相好……刘哥滔滔不绝,眉飞色舞,让一个个西装革履、意满志得的大佬听得神魂颠倒,热血偾张。其中一个极不淡定、急不可耐地从挎包里掏出一扎老人头,撇给刘哥说:“老乡,开个价,往后,你这樱桃我包了,价钱你说了算!”牛掰,真是牛掰!那一刻,霞姐在一旁稀里哗啦地哭鼻子。是激动,是心跳!
红红的樱桃红五月。刘哥家门口卖樱桃的地溜子排成了长队。看着一个个卖了樱桃数票子的人们,刘哥心里无比欣慰和高兴,全然忘掉了背后的辛酸与痛楚。
近年来,有人眼热往城里跑,感觉打工挣钱容易。刘哥不然,他离不开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,离不开他洒满汗水、倾注心血的樱桃园。
我在城里上班,难得和刘哥在他的樱桃园里会面。好在有手机,微信视频看到刘哥的作务动态:花开了、坐果了、搭色了、开采了、卖钱了……有一次正采摘樱桃,刘哥笑着说,务弄樱桃这么多年,霞姐竟然分不清樱桃品种。“谁让样样那么多,眼花缭乱的,真的分不过来……”霞姐不好意思笑着说,“分不清就分不清,他说卸哪树就卸哪树,懒得操心!”呵呵,也是,有人操心嘛!
樱桃五月底就摇树清园,刘哥又着急开溜了。他计划在“六一”儿童节之前赶到孙子那儿,和孙子一起过儿童节。刘哥就这么有仪式感!
进了城,刘哥的微信朋友圈画风突变,不是接送孙子上下学,就是当炊事员买菜做饭。
有一回打开视频,刘哥说正在公园散步。惹得我忍俊不禁,问他啥时候学会撇腔了?他悄悄告诉我:“旁边有人,得讲普通话,要争做文明市民。”对着镜头,我做了个鬼脸,哈哈笑着为他竖起了大拇指。
正值人间四月美。刘哥告诉我,今年又是个丰收年。我竖起大拇指、中指和食指,给他做了个数钱动作:“那就等着手抽筋吧!”刘哥点头如捣蒜:“跑不了!数完钱,去管孙子!”
刘哥的自信与得意让我看着情绪高涨,突然想起南来北往、冬去春来的候鸟。候鸟迁徙仅仅是为了生存,而刘哥呢?他来来去去,为的是要过上更好
的日子!
愿刘哥和霞姐这对候鸟,在属于自己的天空自
由翱翔,快乐幸福!